Lonely bar

吾弟綺羅生，生於麗花春漫的日午。那年牡丹正豔香。流年時轉，恍眼弱冠。入叫喚淵藪同修，與吾意琦行、一留衣等七人結義，共學武道七修。朝朝暮暮，形影不離。乃至吾弟刀道初成，方見別離。爾今為吾傷體，豁命取藥，一身血染，倒臥黃沙。秋瑟落葉葬英靈，吾弟卒。江湖濁浪沒白衣，天涯何處不過客。願遙遙東逝水，將你帶往天地的盡頭，忘了這一世的混沌，這一世的痛。來生，再無刀加身，再無劍刺骨。那年再相遇，吾蒼髮鬢白，你十八。

────────玉陽江畔，悼綺羅生。

鬧鐘鈴聲響起，一隻大手伸到床頭櫃上，抓下手機，將螢幕下滑關掉鈴聲。早晨九點，金黃色的陽光自窗簾的縫隙中灑進，照進躺在床上的人眼中。那人伸手擋住有些刺眼的光芒，瞇眼。本想繼續睡下去，卻在另外一隻手摸到空蕩蕩的大床後徹底醒來。

身邊的人呢？他握緊掌中的手機，被子從身上滑下。練出二頭肌的左手支撐在軟軟的彈簧床上，右手煩躁的滑過手機螢幕，一遍又一遍。未著寸縷的上半身顯示出他的健身成果：健壯的胸肌與腹肌。被子停在隱密的三角地帶，而此時，他一腳曲起另一腳平放的動作，讓被子裡頭的景色若隱若現。

他又想起凌晨的夢境。夢裡，他的綺羅為了救他而犧牲自己。那情境清晰莫名，他甚至還能記得夢中為他朗讀的祭文內容。那年再相遇，吾蒼髮鬢白，你十八。他甚至還能感覺到心上撕裂的痛，依稀殘留在記憶裡。不行，他要找到他的綺羅。掀開被子下床，全裸的軀體背對著窗。他拿起被擺放在書桌上那套整齊的衣服，換上。

走出房門，鼻間就傳來早餐的香味。他毫不思索的往廚房走去，不意外的看見纖瘦雪白的身影。心上懸著的大石放下了，或許他真的很怕，跟夢境中一樣，他的綺羅會離他而去。嘴角不自覺牽起一絲微笑，他靜靜站在廚房門口，看那抹雪白的身影在廚房裡忙來忙去。

雪白嬌小的身影一下子開冰箱、一下子炒菜、一下子切菜。在這些動作進行的同時，還不時伸出小拳頭搥幾下腰間。他看見他這個動作，繞過餐桌，走到他身後。

綺羅生忽然間落進一個溫暖的懷抱，著實嚇了一跳。但當他意識到「那是意琦行」的時候，豔紅的唇角勾起一抹美麗的笑容。同時，又有些埋怨。小拳頭再度伸向腰間，被一隻大掌包覆住，隨後那隻大掌替自己揉起腰。

「今天不用上班，怎麼這麼早起？」

手中鍋鏟不曾停下，仍然繼續翻炒鍋中菜餚。他不想一大早就讓人吃到焦掉的菜，更何況，他可是今天早上七點就到超市採買需要的食材，絕對不准炒菜炒到焦掉這種事發生！

「我才要問你，今天凌晨那麼晚才睡，為什麼這麼早起？」

聽到這句話，綺羅生有些不滿。今天凌晨也不知道是誰害的，要了一遍又一遍，還忽略自己的求饒……想到這裡，臉頰不禁火燒火燎的紅了起來，凌晨的情況真的太讓人害羞了。

「如果不是怕你沒早餐吃，我會這麼早起嗎？」

冷豔的紫眸朝著上方狠狠一瞪，可惜對於意琦行而言沒有半點殺傷力。只見綺羅生鍋鏟一翻，一盤菜上桌。意琦行聞著他好聞的髮香，突然間，有點不想放手。是凌晨那個夢造成的吧？他總有一種不安全感，若沒看見綺羅生的身影，就覺得他似乎離自己而去了－－像夢中一樣。

「……謝謝你的愛心早餐，我會全部吃完的。」

接過綺羅生手中的盤子，放到餐桌上。幫忙擺好碗筷，兩人坐在面對面的位置，共進早餐。

餐桌上一陣沉默。綺羅生多次偷偷看著意琦行，然後在他發現的前一刻將視線轉回食物上。意琦行早就發現對面人兒在偷看自己，拿著早報擋住臉忍笑，沒說出口。

認真覺得他的綺羅有時候真的很可愛。他大概可以猜到綺羅生想問什麼樣的問題，只是那個問題太難啟齒了－－對綺羅生而言。意琦行小心翼翼的從早報後方偷看著綺羅生，卻剛好對到紫眸試探的視線。

綺羅生刷的一下撇過頭，小臉上有著半邊的紅暈；意琦行則忍不住大笑出聲，爽朗的笑聲讓綺羅生忍不住回頭狠狠瞪他一眼。

「笑什麼啦你！」

「我……哈哈哈，不行，我真的覺得你好可愛……哈哈哈……」

意琦行邊笑邊走到綺羅生身邊。將他從椅子上抱起後，自己坐上他原本坐的位子，將人放在自己大腿上。綺羅生的體溫一向偏低，意琦行最喜歡把他摟在懷裡，然後用自己的手包覆住那雙略嫌冰涼、有點小的手。而現在，他靠在綺羅生窄窄的肩膀上，大掌包覆住兩隻小手。

「你不是有問題想要問我嗎？」

好聞的花香從綺羅生身上傳來，意琦行看著他紅透的半邊臉，曖昧不明的笑。綺羅生的臉更紅了，他看向意琦行的眼神中，給人一種水汪汪的、無辜的感覺。

「這種問題不一定要問啊……」

綺羅生小小聲的抗議。意琦行聽見這句話，把他的身體轉個向。水汪汪的紫眸對著俊臉，顯得更加水光盈然。

「可是我怎麼感覺你很想問的樣子。」

直述句，沒有問號。綺羅生再度想用眼刀殺死意琦行，但可惜男人從以前就不吃這一套，現在當然更不可能受美人威脅。更何況，綺羅生每次瞪人都很有韻味，這樣到底要怎麼威脅人，意琦行有些懷疑。

好吧，既然美人害羞不敢問出口，那他就回答也無妨。

「前天晚上我做了個夢。夢中，你替重傷的我犧牲武功，拼了命也要拿到傷藥。但是你在拿到傷藥的那一刻，遭人圍殺。你想衝出重圍，然而傷重，你只能拿刀威脅著一個看起來似乎是主導者的人。卻沒想到主導者另有他人，你在出了山洞之後，被他一劍砍倒在地。幸好這時候有個人趕來救走了你，但你在路途中，卻回天乏術……」

夢境內容有些悲傷，綺羅生聽著，紫色眼眸裡浮出一股哀傷的情緒。

「這個夢真實到我隔天起床有一股想抱著你不放的衝動。我想，今天凌晨真的是因為太害怕你不見了，所以才一遍又一遍的要你……」

話被堵在唇間，斷句的地方確實就那麼曖昧。綺羅生抽出被大掌包覆的手，捧住意琦行的頭，主動送上粉嫩唇瓣。意琦行愣住，怎麼他的綺羅今天這麼熱情，如果每天都這樣的話，那該有多好？人兒羞澀的技巧讓他在心裡笑著搖頭，伸出大掌扣住他的後腦，靈巧的舌撬開貝齒，盡情掠奪柔軟的口腔。直到吻到兩個人的呼吸都相當濃重，意琦行才依依不捨的放開。他看見綺羅生微微喘著氣，被蹂躪過的唇瓣嫣紅可人，上頭還殘留著兩人交纏的津液。小小的拳頭還抵在自己肩膀上，眼眶微微泛紅，紫眸裡閃著缺氧的水光。

「我明明還在你身邊啊，不要緊張嘛。」

紅潤唇瓣湊到意琦行耳邊，小小聲的說出這句話。耳朵有些癢，意琦行微微轉頭，在白嫩臉頰上親了一口。

「原來你是因為我的夢才主動送上門。」

收緊摟在綺羅生腰間的手，意琦行緊緊將他抱在懷裡。紫眸眨呀眨的，他嘴角彎起一個漂亮的弧度，回親意琦行一口。

「就只是個夢，你真的太緊張了。」

笑彎的眉眼，讓人有種他是墜落塵間的天使的錯覺。意琦行剎時有些恍神，雖然這神情他看了不下幾千遍，但每次看，每次都有不同的體會。

「好吧，也許真的是我太緊張了。那為了解除緊張感，今天去哪玩？」

聽見這句話，綺羅生轉頭看了看外頭的天空。最近天氣不穩定，明明早上起床到超市的時候還是個大晴天，現在卻變成陰天了。似乎有要下雨的趨勢呢。紫眸朝著意琦行眨眨，問著：這樣的天氣，還要出去嗎？

「聽說大湖公園在下雨的時候特別美，不如去那裡？」

「好啊，也是可以。那就這麼決定了，帶個茶去泡吧？」

「嗯，你決定就好，我的愛妻。」

「……我不是你愛妻，你走開啦。」

雖然嘴上這麼說著，不過綺羅生嘴角的笑意卻是無止盡的漫延開來。意琦行見狀，又在他唇上蜻蜓點水的吻了一下。可想而知，某人的臉當然又紅了。